次日清晨素云很早就起来伺候陈维穿衣,陈家现如今大部分产业还是由陈维和他的心腹打理,每月总有那么几日需要起早外出。陈维走后素云也再无睡意,他实在好奇花园里的那口井,于是就着清晨的朝露,随便披了件外衣往花园去了。现如今正值盛夏,但清晨的花园缺冷的厉害。素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越靠近那口井周身的气温就越低。那口井藏周围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周围长满了杂草和灌木,但奇怪的是前几日原本被封上的井今天却被打开了。素云站在井边往下望去,那井下黑黝黝的,井水幽深看不见底。但又好像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人往下探去。“小心——”素云的手腕猛地被人从后拉了一下,那人用力之猛让他起身时险些摔倒。素云回过神,只见身后来人年纪和自己相当,剑眉星目长了一副京城女子梦中情郎的好皮囊。明明长相十分年轻却穿着一身青色老式长衫,领扣一丝不苟的扣着。“我刚巧路过......见你差点掉下去才出手拉了你一把。”素云刚想道谢,可自己的手腕还被那人抓住不放。“大少爷,你能先把我的手腕还给我吗?”听见素云这么说陈靖远有些无措地松开了手,不知怎着他竟害羞了起来。素云发现对面的少年的耳根红了,他不禁笑了起来道:“大少爷怎么起这么早?”陈靖远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看素云:“早起读书,实在读不进去就来花园走走。”他说完看了素云一眼却发现素云一直盯着自己笑,不禁反问:“六姨太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没等素云回答,陈靖远指着那口井又道:“六姨太还是少靠近那口井比较好,那口井不干净。”“我知道。不过刚才还是谢谢你。”话音刚落陈靖远的小厮常宁就找了过来:“大少爷,大太太有事叫您过去。”陈靖远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转过头看向素云又道:“六姨太回见。”道过别后陈靖远离开花园朝着大太太院子走去。一路上陈靖远满脑子就是都是素云的脸,他不清楚谪仙般的人怎么就跟了他爹做了姨太太。他还记得素云进门那天站在月亮门下一袭水蓝色旗袍,一脸迷茫的四处张望,眸子里浸着无边的忧愁。风吹起裙摆露出他白皙的小腿还有脚踝,那一眼陈靖远就知道他的魂也随那裙摆飘了过去。常宁跟在陈靖远身旁,总觉得自家主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开口道:“主子怎么了?”“没什么。”陈靖远被常宁的话从回忆中叫醒,但一想到刚才素云对自己笑的样子他的脸不禁一红,鬼使神差的问道:“你觉得六姨太好不好看。”常宁答道:“那自然是好看的,咱们老爷纳了这么多姨太太那个不是美的。不过......主子你脸怎么红了?”常宁和陈靖远自小一起长大,虽说是主仆但关系更似兄弟,自然说起话来没有拘束。陈靖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随便扯了个理由:“刚刚走了一路热的。”陈靖远推门进入,刘氏还是如往常一样打坐上香于是开口问道:“不知母亲清早寻我来是何事。”刘氏闻声并没有起身,仍是背对着陈靖远上香道:“你可知道你爹纳了个六姨太?”陈靖远沉声并未回答。刘氏瞥了一眼陈靖远没说话转过身递给他了三柱香:“来,帮我上柱香。”刘氏信佛,但她所拜的不止观音还有一尊没有名字的牌位。每隔上一段时间刘氏都让陈靖远来拜一拜。陈靖远小时候问过刘氏拜的牌位是谁的,刘氏每次都不言,久而久之陈靖远就不问了。陈靖远接过朝面前的檀木观音像拜了三拜。“我看你爹也是糊涂了,清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了现在倒是喜欢上勾栏里的腌臜货了!那六姨太才比你大一岁,知道的是姨太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闺女!”刘氏没管陈靖远自言自语道。陈靖远拜完,搀扶着刘氏到一旁坐下,又递了她一杯茶宽慰道:“母亲也别生气了,不过一个姨太太还能爬到您的头上不成?”刘氏刮了刮茶末喝了一口,话锋一转:“你小叔快回来了。”“小叔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吗?”刘氏冷笑道:“好事?对你可不是好事?”转眼就到了陈家二爷归家的日子。陈老爷大摆宴席,桌子上的菜肴比素云进府那天还要丰盛。素云略感唏嘘但又好奇这陈二爷是何人物。陈家从上代起人丁就不旺,到了陈维这一辈更是少的可怜。陈维如今四十有六,下面却有一个小了21岁的弟弟。陈老太爷对这个老来得子的儿子自然是宠的不得了,可后面不知因为何事又被送到乡下庄子里几年。不过这人素云没见过,和陈维在外面的那些日子里也鲜少听他提起。陈维今天忙着和陈庭吃酒,没心思关心后宅的这群女人。也是借陈庭归家的光这群姨太太晚饭时也小酌了几杯。素云酒量向来不是很好,他只喝了一杯,离开饭厅时天已经黑了。今夜月亮高挂,一轮满月,本是团圆可照在素云身上却让他感到深深地惆怅。他瞧见地上被月光映照出的影子——一个女人的影子。他想他娘了。素云加快了脚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跑回去的。他气喘吁吁,冲进屋子,推开衣柜的门在一堆做工精致的旗袍深处翻出来一件洗到掉色的粗布长衫。长衫里还裹着一支萧,这些是他母亲留给他遗物。酒过三巡,陈维被下人扶着不知去了哪房姨太太那。陈庭无事见月光正好,借着微风决定散步醒醒酒。陈庭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某处院落时,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萧声,这萧声满含哀怨,婉转且悠扬。陈庭闻声寻去,萧声也逐渐变得清晰,其中的伤感忧愁也越来越明了。直到临近声源陈庭才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湖边的假山后。他透过假山的缝隙望见一个身形消瘦穿着长衫的男人,不过这男人发型有些奇怪,留着一头过耳长发,像极了刚剪了辫子的老古板。陈庭不记得陈府什么时候有了这号人物,思索之中陈庭不慎踢到石块出了声响。那人也察觉到,收了萧回头张望。陈庭瞧见那人的脸瞬间来了兴致,那是一张美到出奇的脸。陈庭纵横官场多年,什么男男女女没见过,但他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美,甚至可以说是妖孽。很奇怪,明明是一头女子的长发但陈庭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素云四处瞧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这陈府近些日子常有野猫出没,素云于是也松了口气。算算时间也是不早了他细致的收好手中的萧转身离开。经过假山时,突然有人叫了他。素云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从假山后方走出来一个男人。这男人素云没见过,长得倒是仪表堂堂,眉眼处隐约能看出陈维的影子,靠近时还能闻到淡淡的酒气。“你是什么人?怎么没见过。”陈维向来讨厌素云穿男装,进府之后更是明令禁止,他不是没见过陈维的手段,而眼前这位陈二爷素云不敢去赌。“新来的小厮,见过二爷。”“啧啧……小厮吗?”陈庭单手抬起素云的下巴突然靠近朝他耳了吹了一口热气:“来,二爷疼疼你。”素云猛地挣脱开陈庭的桎梏,给了他一巴掌。“恕难从命!”素云愤恨地看了一眼陈庭就跑开了。陈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发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他望着素云离开的背影,冷冷的笑道:“这陈府真是让人出人意料。”素云回到住处就换了衣服,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后怕的,他摸不清陈庭是哪种人,也不清楚这人是怎么个性格,他只清楚这人姓陈。今后的日子算是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