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北人把神秘奇巧的东西叫做“窍气儿”。比如说古墓里的暗道机关,水北人就不说是暗道机关,而说是“窍气儿”。桃木窍气儿,就是用桃木做的一个很神秘的东西。

    上篇写到的花鱼儿,死了之后,李凹斗害怕说他隐藏不报,甚至怀疑他同谋掩护,就撂下保长不干了,逃到了湖北谷城。他曾经跟着父亲学过几天相面术,从此就以此为生,在谷城混得颇有名气,被呼为李神仙。解放后被当作反动会道门会首,判刑12年。

    这里不说李凹斗,而说他的父亲和他父亲的桃木窍气儿。

    李凹斗的父亲叫李长占。民国22年的水北县志上,记他是光绪18年6月24日生,“聋哑闷呆,17岁时遭雷击,死半日,苏醒后耳聪舌利,知阴阳,判人生死。”

    县志记得简洁,且惯用春秋笔法。实际上,李长占聋哑是真,但并不闷呆,却极其聪明灵通;遭雷击后,恢复了语言功能也是真,但并不是即刻就通了阴阳,能判人生死。而是多年后才摆起了卦摊儿,给人相面占卜、摸骨测字。由于在他身上发生过雷击复语的奇事,人们就把他后来的卦术也与雷击联系起来,传得神乎其神,真真假假,莫衷一是。

    说是宣统登基那一年(1909)春天,小雨,李长占把卦摊儿移到城隍庙的九龙壁下,这里可以稍微避一下雨。这时有个身背褡裢的人从他身边匆匆而过。李长占望了人家一眼,叫道:“可惜!可惜!”那人就停了脚步,说:“什么可惜?”

    “你可惜。”

    “我怎么可惜?”

    李长占说:“先生一表人才,可是印堂发暗,身后有一团阴气相随,囱门翕合,是魂魄欲逃之状。先生命在今日酉时,寿数仅余二个时辰,岂不可惜!”

    那人笑了一笑,说:“先生是不是雨天生意清淡,今天中午还没挣来饭资?我给你两串铜圆,求你别吓我了吧!”

    李长占拿起卦摊上的一个黑漆盒子摇了摇,里边发出晃啷晃啷的响声,说:“今天下雨,生意确实清淡了些。不过,中午的饭钱我还是有的。多谢先生美意,钱我可是不敢收的。虽说你今天一头毛驴卖了三十二串,在花欣茶楼麻将桌上又赢了一十八串,发了笔外财,今儿特别慷慨,但那也是心血之物,千万别闹意气抛洒了。你离家38里,赶快走吧,还能赶上与家人见上一面。再耽搁,不仅见不到家人,倒在路上怕是褡裢里这50串铜元也让人给抢了。”

    那人倒头便拜:“哎呀活神仙!活神仙!求活神仙救我!”

    李长占说:“我哪是活神仙!我是混口饭吃的叫花子。快走吧,我救不了你。”

    那人磕头如捣蒜,长跪不起。

    这时有两个穿旗袍的女子在李长占的卦摊前蹲了下来。李长占就作揖说:“哎呀!我的生意来了,先生行行好,先生行行好!”

    那人只好起身走了,眼泪都出来了,好不悲伤。

    此人姓丁,叫丁向原,水北城南36里丁湾人,40亩地一犋牛,家境小康。他背着褡裢凄凄惶惶地往家赶。半路有一条小溪,也就四五尺宽。他大步一迈就过去了。刚过去,却听见身后一个娇莺般的声音叫道:“大哥大哥你别走!行行好帮俺过去。”

    丁向原回头,见河对岸嫩葱样站着一位年轻女子。这五尺宽的小河沟,男人纵身一跃就过去了,可是对于弱不禁风的小脚女人却无异于天堑。丁向原向河边退回一步,说:“我怎样帮你?”女人就秋波一横,道:“大哥抱我过去吧。”丁向原就听出了暧昧的意思。他不敢望那女子,只把头低了,望着河沟里清凌凌的流水。一溪春水虽好,岂奈鱼儿无心。丁向原说:“我趴到河沟上,姑娘踩着我的脊背过去吧。”他就趴下去,把身子担到河沿上,挺得直直的,硬硬的,稳稳的。那女子就踩着他的脊梁过了河。金莲三寸,踩在身上蛮疼呢!

    丁向原紧赶慢赶到了家,果然已近酉时。他说了原委,一家人抱头痛哭。然后他就挺在床上等死。可是他等了一夜,却安然无恙。这才知道是被那算卦的给无端戏弄了。忍不住大怒。天明后又背上褡裢,到城里去,褡裢里装的不是铜元,而是妻子捶布用的棒槌。他准备砸了那家伙的卦摊,然后再让他肩膀上的葫芦瓢开出几朵花来。

    丁向原在县城城隍庙的九龙壁下,找到了李长占。李长占看见丁向原大惊,忽闪站起来,一向灵牙利口的铁嘴儿,却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丁向原冷笑道:“神仙好眼力,还认得我?你看我是人还是鬼?”

    李长占说:“你要是鬼我倒不怕了!我吃惊的是你怎么没死?”

    丁向原说:“阎王爷跟我说了,说你别慌死着哩,去把城隍庙那个算卦的打死了你再死。所以我今儿就------”说着就往外掏他的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