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政笑了笑说:

    “你到北京的时候,我刚启程回济南,我也是半路知道你去了庄子……不说这些,年后我会调任都察院,所以小庙的事便交给我了,我这一趟除了要监督锦衣卫尽快将山上宝物找出,运送回京外,还要听听你对这案子的推断,我知这案子虽事发在眼前,但真追究起来……”

    张政摇了摇头,又说:

    “徐佥事派回去的人说了说案情,但他主要是想要旨意而非案情,所以说的很是简单,即便如此也是让皇上惊讶不已,你通过尸检查明来人是北元部族,皇上的意思,能让这些人惦记的东西或许会牵扯到前朝旧事,所以这案子无需太过细致,但必须要顺藤摸瓜找到根。”

    贾川抿了抿嘴,想了想说:“这是咱俩说哈,我倒是觉着没有这个必要,根是什么?是上个朝代的人,而元朝后来变作北元,到现在四分五裂的,如何找到根?我先将案子细细跟你说说,你便明白我的意思了。”

    贾川讲了讲案情,又讲了讲自己对山上那些金银的推断,而后喝了一口随从端上来快放凉的茶,做了个总结:

    “皇上想要的根,没法找,老和尚这一脉怕是已经断了,若是发现他们那日,也就是正旦那日我手中有足够的人顺藤摸瓜,或许还真能找到他们的同伙,但,又有何用?追到这里来的人或许就是哪个部族的首领,他或许无意间知道了当年有这么一档子事,想着干翻其他部族需要这些东西……”

    “你刚才说两个老道可能是那些人找来,在威胁之下不得不去山上小庙,且这二人为了保命还曾引起村民注意……这二人若是不想做,进村之后找个机会逃便是了,怎会与和尚一起死在庙中?这是其一,其二,我知道鞑靼也好瓦剌也罢都有中原话说得很好,听不出口音的人,换个装束……没必要找两个老道走这一趟吧?”

    贾川知道张政不好糊弄,也没打算糊弄,所以细细的介绍了一下案情,目的是想让张政知道皇上的意思不好完成,也没必要完成,而后便说起了山上金银的事,他的意思,得了金银就可以了,没成想张政的注意力居然在案情上。

    “这事儿吧,眼下也没有实证可寻,我是这么推断的,小庙中藏着的秘密别管是被哪一支外族部落知道了,肯定都是机密,能知道的,能被首领安排出来办这趟差事的,文官怕是没有武将好用,顶多在幕后出出主意,能出来的都是武夫,且年轻力壮,这类人能精通咱们的话……理应不多,太宗皇帝在位那些年,追着他们揍,他们想派人来留个学,呃,就是没工夫想着培养这样的人才。”

    张政皱了皱眉,没有打断贾川,继续认真听着。

    “他们能精准的找到小山上的小庙,我推断不是刚找到的,他们一定试过很多方法了,以他们的身手半夜潜进庙中很容易,可小庙就那么大,能找的地方肯定都找过了,那个地窖,他们或许早就知道,也下去过,在这里有个问题,不论他们怀疑那些东西藏在何处,肯定不是摆在明面上的,现下咱们是不知道拢共有多少箱,或许他们知道,至少他们知道有不少,不然也不会冒险跑来……”

    “我明白了。”张政点头说:“他们找老道来,不是为了敲开庙门,也不是为了打听箱子藏在何处,而是为了制造他们能动手的机会。”

    贾川舒了一口气,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他用力点了点头又说:“两个老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道士,我更倾向于二人不是道士。”

    “哦?为何?”

    “他们十分的细皮嫩肉。”

    张政皱了皱眉。

    贾川继续说道:

    “我之前也是想不通,他们俩怎不知道跑呢?不但不跑,还生怕村里人不知道他们去小庙了,且正旦那日我们突然到了小庙,遇到的那几个人也是道士打扮……后来知道了地窖里有什么之后,再回过头来想,先想明白了那些人为何要冻死四人,藏尸枯井。”

    贾川琢磨了一下措辞又说:

    “佛道两教一直是中原人信奉的,至于为何会信?他们可能想不明白,做出道士与和尚同时失踪的假象,又是在年根上,村民若是生出敬畏之心,躲得远远的,他们才可方便动手,但他们很快发现只晚上挖不行,那些箱子着实藏得不太好找……”

    张政开口道:“太祖皇帝在洪武元年便封龙虎山正一派天师张正常为‘正一嗣教真人’,赐银印秩视二品,但废除‘天师’之名,并设‘道录司’隶属礼部,管理道教事务,比如祈雨、禳灾,到了太宗皇帝……封武当山为‘大岳’,更是在山顶修建了金顶、紫霄宫……这些足以让世人觉着朝廷在推崇道教,实则是在削弱,道录司最高品级仅六品,且无实权,《大明律》更是对寺庙道观规矩极严,不仅禁止随意出家,更是对寺庙道观人数有限制,度牒也不是那么容易考下来的。”

    张政喝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