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佩奇在一旁看得胃疼。他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嬴政被他这模样逗乐了,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嗯……此事倒也不是全无办法。老朽在雁门郡和代郡,倒是认识几家做皮毛生意的老朋友,他们手下的商队常年行走于山野村落之间。你若信得过,老朽可以修书一封,让他们代你售卖这些‘天工神犁’。至于钱款,他们可以直接换成牛羊皮毛,或是当地的特产药材运回九原,也省了你的人来回奔波的辛苦。”

    顾清寒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对着嬴政深深一揖:“老伯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小侄……小侄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哎,你我忘年之交,说这些就见外了。”嬴政摆摆手,显得云淡风轻,“老朽不过是投了点钱,自然也盼着你的生意能做大做强嘛。”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你那些犁头,送到雁门、代郡,不妨就说是我‘赵家商号’的新货。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想找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

    顾清寒心中大喜,这赵老伯,不仅给了渠道,还主动把名头借了出来。这简直不是大腿,这是天柱啊!

    “多谢老伯!”

    送走心满意足,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的顾清寒,陆佩奇终于忍不住了:“陛下,您……您这是在帮他挖大秦的墙角啊!还用您的名义……”

    “墙角?”嬴政轻哼一声,重新坐回棋盘前,目光落在棋局上,却仿佛穿透了时空,“若这墙角如此轻易就能被一把犁头挖动,那便是它自己烂了,朽了!朕倒要看看,他这把犁,究竟能翻出多深的土来。”

    他落下一子,声音沉稳而悠远:“李斯以为,天下是靠严刑峻法管出来的。这小子却觉得,天下是靠一口口饭喂出来的。孰对孰错,朕也想看看分晓。去,传朕的密诏,让雁门郡守和代郡郡守,对‘赵家商号’的生意,多加照拂,不得有误。”

    陆佩奇躬身领命,心中却翻江倒海。陛下这哪里是在看戏,分明是亲自下场,给顾清寒当起了最大的靠山。

    可怜的李相,还在沾沾自喜于自己的“釜底抽薪”之计,却不知,他要对付的人,身后站着的是他最敬畏的君王。

    ……

    代郡,一处偏远的山村。

    深秋的寒风卷着枯叶,村口的老槐树下,围着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他们神情麻木,目光呆滞地看着村里唯一的几头瘦骨嶙峋的老牛,被村长和几个壮丁套上那笨重的直辕犁,费力地在坚硬的土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咳!咳咳!”拉犁的汉子累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咳嗽,翻起的土块又干又硬,还不如石头好用。

    就在众人唉声叹气之时,一队挂着“赵”字旗号的商队,赶着几辆马车,叮叮当当地进了村。

    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正是李山河。他翻身下马,对着一脸警惕的村长拱了拱手,嗓门洪亮:“老乡,别怕,我们是关中赵家商号的,路过此地,想讨口水喝。”

    村民们见他们虽然人高马大,但面带笑意,不像官差那般凶神恶煞,警惕心稍减。村长递过去一碗浑浊的井水,叹气道:“客官,不是我们不招待,实在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李山河的目光落在田里那龟速前进的犁上,笑道:“老乡,我看你们这地,不好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