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月惊讶。皇帝已经不理政务了,这旨意是太子的意思。可太子会给舅舅下什么旨意?姜睿渊脸色沉稳,“草民一介布衣,当不得公公一句大人。”“姜大人不妨先听圣旨。”旨意夫读完,满堂寂静。“舅舅......出任户部尚书一职?”林端月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去看姜睿渊,见他面色凝重,眉头拧成一团,似乎也没有接旨的意思,轻唤了声,“舅舅......”姜睿渊恍若未闻,突然抬头说道,“草民难当如此大任,却知圣命难违,还望公公稍候片刻,草民换身衣服,随您入宫辞官。”姜家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姜舅母也不敢出声。小梁公公神色未改,双手将圣旨奉到他跟前,“大人莫要谦虚,大人乃是探花出身,年纪轻轻就入户部担任过户部侍郎的位置,虽避世多年,可也助颍州百姓多次,颍州刺史曾多次上言为大人表功,这些,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心中有数。”他说着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大人放心,授官之事,绝非是因太子妃的原因,大人若是不信,可一同入宫,亲口问陛下。”姜睿渊伸手,“草民接旨,谢圣恩。”“如此,恭贺大人,双喜临门。”小梁公公笑容蔓延至眉梢。他又对着林端月行了礼,才带着人离开。“爹爹这是做了大官么?”众人发懵的时刻,姜鸳先出了声。林端月眉开眼笑,“是啊,舅舅如今,也是个大官了,鸳表姐,你也是官家千金了。”“我姐姐还成县主了。”姜鸳感觉自己在做梦,扯了扯自己的辫子,疼得龇牙咧嘴。真的不是做梦。姜熙见她傻气的样子就觉得滑稽,手指戳着她的脑门,“你还有个太子妃的表妹,咱们家姐妹,就属你最没出息。”姜鸳全然不当回事,反而抬头挺胸,傲气十足,“那怎么了?咱们家的姐妹,就我最肆意。”这话倒是没错。不用被各种规矩束缚,也不会成为眼中钉,有一家子护着,她可以活得洒脱。“别吵闹了,”姜舅母担忧的看着负手而去的姜睿渊,望向林端月,“太子妃,这......”“舅母不用担心,我去看看。”林端月从前听过有关外祖父带着舅舅辞官的事情,虽是只言片语,却也感受到当时外祖父的决心和凄然。舅舅再入仕途,便是违背了外祖父的意愿。姜睿渊虽在沉思,却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小尾巴。身上的郁气散去,他回头好笑的说道,“想说什么就说,跟着又一言不发,怎么,怕舅舅想不开啊。”林端月笑嘻嘻的小跑上前,“我怕舅舅偷偷的哭,不好意思让我看见。”“胡言!”姜睿渊不满的瞪着他,“舅舅何时哭过?”上一世,您知道我死的时候,肯定是哭过的。林端月仰头,鼻尖发酸,说出的话却是,“我嫁人的时候,舅舅当真没哭么?”姜睿渊斩钉截铁,“没有,绝对没有。”“没有就算了,”林端月叹气,“成亲那夜,我差点丢了性命,想着我要是死了,舅舅和舅母肯定很难过,一个人偷偷哭了很久呢。”四周寂静。只有鸟雀偶尔鸣叫。林端月的声音响在回廊下,字字句句都清晰无比,“娘偏心惯了,爹从来都当我不存在,在京城,没有谁是我的依靠,林昭云在我大婚的时候和李洵厮混在一处,若是舅舅在京城,我定然是哭着回来求舅舅做主,可舅舅太远了啊。”“因为太远了,我只能自己偷偷的哭,哭完了想法子给自己撑腰,给自己讨回个公道。”两个人就这样沿着回廊走,走到了花园处。阳光炽热,鲜花竞放争艳。“所以舅舅留在京城做官吧,做大官,做我的靠山。”萧睿渊的心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收紧。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停了半晌,他才说,“舅舅留在京城做官,不是为了你,是因为舅舅自己想做官,阿穗,别总是把一切抗在自己身上。”“这里是姜家,你和姐姐们都是我的孩子,舅舅就算不做官,也不会再离开。”他慈爱的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得如花似玉的外甥女,“你舅母说,阿穗在东宫该是多艰难啊,她日日难眠,这才决定举家入京。”“阿穗别怕,往后在京城,也有人为你撑腰了。”林端月的眼泪如决堤一般的涌出,突然扑进姜睿渊的怀里,“舅舅对不起!”她真的很没用。上一世舅舅知道她死了,定会想法子为他报仇,舅母也会如此。可他们不过是个田舍翁。想必最后,也定然不会好过。京郊外皇庄中,李洵气急败坏的踢到书房的桌子,“姜睿渊这个老匹夫还是如此的好命,一入京就做了高官!”他如今被贬为庶人,囚禁在此,十二个时辰有人看守,进出不得。好在他动手之前,做了最坏的打算,将自己的亲信遣散,只用了白正卿的人。如今他被囚禁没关系,外面消息照样能传进他的耳朵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回忆着自己断断续续做过的梦,坚信还有最后的杀手锏。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