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沁顶着两个肿眼泡诚实地摇了摇头。

    韩诚甫继而问,“那我还把大诚交给他?”

    韩沁不说话了。

    韩诚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就不指望你们这俩玩意儿谁能让我抱上孙子了,相互扶持着这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行了。你我就不说了,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撒出去吃不了亏;咏薇啊……前些年受的苦太多了,眼下看着丘山对他是不错,以后谁说得准呢?到时候靠得住的还是自己家里人,我要是老了不顶事儿了,他还能有你帮衬。我这几年也再费费劲,争取多给你们俩留点家当……”

    韩诚甫设想着未来的各种可能,韩沁却趴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了。

    “我说这你哭什么啊……”韩诚甫失笑,除了刚来到韩家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没看见韩沁哭过。那时小韩沁对新家庭的一切感到陌生,陌生的养父,以泪洗面的养母,无不让他不安害怕,大概是亲生父母把他送来前嘱咐过他不许哭,懂事的小男孩从不在他们面前哭,只会躲到角落里偷偷地抹眼泪。

    看着哭得满脸通红一边哭一边擤鼻涕的便宜儿子,韩诚甫觉得自己的教育还不算太失败,至少孩子现在哭得光明正大。

    “爸,”韩沁擦干净鼻涕把纸扔在餐桌上,“要是咏薇当年没走丢,咱们这辈子……是不是都没机会认识?”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丘家,看到人家家里长辈去世触景生情?”韩诚甫一脸嫌弃,“看你心没那么细啊……”

    韩沁越开口,眼泪越止不住,声音都哭得断断续续的“爸,下辈子我还想当你儿子,亲的养的都行……”

    韩诚甫基本断定他是因为丘致远去世的事受了刺激,别扭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要不是看你哭得中气十足的,我都要以为你是得了什么病了……净说胡话。行了,哭一会儿得了,该吃饭了。”

    韩沁点了点头,“您把手机给我用一下。”

    韩诚甫像一些为了哄孩子不哭就把电子产品给孩子玩的年轻家长一样,依言将手机递给他,韩沁拿起自己的手机摆弄两下,又拿着他的手机一通操作,很快便将手机还给了老爸。

    屏幕亮起,韩诚甫先是一怔,随即摇头失笑。

    手机屏幕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崭新的玩具小汽车,双眼眯成一条缝。

    圣诞节在连绵的雨雪下悄然而至,积雪斑驳的城市中,安详与狂欢交错,相聚与离别并行。

    西客站工地的工人们放了假,候车广场的名人雕塑对面,三块临时架起的LED大屏清晰醒目,无趣地播放着某新闻频道的财经新闻。

    一辆厚重的越野车平缓地驶入候车广场,轮胎上粗犷的花纹在薄薄的积雪上留下深重的痕迹。三道身影分别下车,无措又淡定地站在雕塑与LED大屏中间,气氛比憋着雨夹雪的黑云还要压抑沉闷。

    许岚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散步似的四下望了望,神色轻松道,“好像……一切都没变。”

    咏薇往西客站的方向望去,昔日繁忙的交通枢纽人去楼空,办公楼的窗户都没几块好的了,更别提排队栏杆上的铁锈已经成了整个西客站的主色调。可是从候车楼外立面掉了七成的红蓝彩漆上,还依稀能看出它盛年时的辉煌光景。

    丘山走过来,手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上“西客站要拆迁的公告还没放出来的时候,我爸就提前得到了消息,怕别人抢去,想了很多办法才拿到。也算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最后还是这块地救了他。”

    许岚将两块玉佩握在手里紧了紧,笑着对两人说,“你们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附近走走,时间就差不多快到了。”

    丘山“嗯”了一声,“您放心吧,中午十二点,我已经安排好了,新闻频道会准时放爸爸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