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夏两只手都藏到了弟弟的棉服里,下巴埋在厚实的毛线围巾里,打着哆嗦道:“闭嘴!快点骑,冻死了。”

    叶长夏的外婆家在姚家湾,除了外公外婆还有大舅一家和小舅一家都在那里,两兄弟成家之后就都分出去了,不过也都离的很近,老俩口现在是自己住,但孙辈们基本上都是跟着老俩口长大的,毕竟大人们要出去打工挣钱。

    “我靠!姐快看,前面有人打架!”叶东阳语气激动。

    “打架?谁呀?”叶长夏闻声立刻探出了脑袋。

    “不知道,好像是俩女的,围了好多人看不清,妈下车过去了,不会是舅妈她们吧?”叶东阳使劲蹬着自行车往前赶。

    叶长夏双手搭着东阳肩膀伸长了脖子看:“不是,我看见大舅妈了,正在旁边看热闹呢。”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人群聚集处。

    叶长夏跳下车喊了声大舅妈就直接往人堆里扎,她妈还在里面呢,也不知道是去拉架还是干架。

    还未见人,先就听到了高亢尖利的女声。

    “你现在回家?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面?啊?你还回来干什么?回来看我死没死吗?啊?”

    叫骂着的女人叶长夏也熟悉,是桂姨婆的大女儿,她大杏姨。而被大杏姨揪着又拍又捶的女人,脸孔虽然有点陌生,但那身时髦的穿着打扮,不由让她联想到一个人,也就是那天晚上开着小汽车捎带了她妈和继父回家的桂姨婆的小女儿,十多年没回来过的柳花姨。

    再打眼一瞧,一旁一脸震惊加木然之色的可不是那个卫宁,肩膀上还靠着一个半个身子都歪在他身上,哭得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桂姨婆。

    矜贵小王子似的时尚少年与涕泪交加的乡土老太,叶长夏竭力让自己不要幸灾乐祸的笑出声。

    “大杏姐,好了好了,打两下出出气就行了,别把人打坏了。”姚腊梅正艰难的想插进去隔开两人。

    “梅子你让开!你说说她做的是人事吗?啊?一走十几年!别人该怎么看我姚大杏?为了个男人逼走了自己的亲妹子?是我逼她走的吗?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容不下你吗?啊?姚柳花你说话呀,你倒是说话呀!”姚大杏手下捶的越发用力,气恨的不行。

    姚柳花没吭声,原本还在挣扎着想甩开她姐,慢慢的却停住了……

    姚柳花低垂着头站那儿不动,姚大杏叫骂着叫骂着忽然间就泪流满面,一时恨的拍自己的胸一时又恨的捶她妹:“你怎么就那么犟呢?怎么就那么犟呢?难道要让你姐我去给你磕头求你回来吗?啊?要让你姐我去求你吗?啊?”

    姚柳花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才响起:“姐,我没有……,我……,我就是……,就是赌气……,我还……,还……。”

    回顾着那些年的心路历程,姚柳花有着满肚子的话想说,但又觉得好像什么话语都不足以描述。

    是因为赌气吗?一开始肯定是有的。

    她们家就姐妹两个,父亲是独子,身体又一直不太好,在姚柳花十几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在乡下,没有儿子的人家通常会留一个女孩在家招亲上门,无论是从血脉延续还是单从父母养老方面来说,这在当时都是很常见的做法。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姚大杏和姚柳花两姐妹留下一个在家中招亲上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通常都默认是大的留下来招亲,她们家也一直是这样打算的。

    然而事情也就坏在了招亲上。她姐到了差不多的年纪就有媒人来说媒,兜兜转转的,她姐就相中了一位。那个年代的大姑娘大小伙谈对象还不像现在这样开放,相约着干啥的时候姚大杏都会把姚柳花也带上,既是壮胆也是遮羞。而姚柳花也乐意跟着,毕竟是要成为她姐夫的人,她当然要跟去把把关,不能让人把她姐给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