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侯府还在,他们或许还会顶两句嘴,但眼下侯府都没了,他们也一朝跌落尘埃,靠着谢允祈活命是事实,哪敢再嘴硬。

    “是,钱都是允祈给的。”秦氏抹着眼泪道:“家里就剩他一个了,那我们不靠他还能靠谁,难道不活了吗?”

    谢明宗就不说话了,毕竟认真起来骂这母子俩,也是在骂自己。

    “……”遮羞布被父亲一把扯下,谢少瑜也极为难堪地低着头。

    不错,他们开口闭口老夫人,就是不想承认受了谢允祈的恩惠罢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好歹,他们也是知道的。

    流放的这些天,谢少瑜自云端跌下来,不仅自己受尽屈辱,爹娘和心爱的女人也受尽屈辱,他的心境早已经从怨天怨地,蜕变到怨恨自己。

    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别人的错,都是自己的错。

    事到如今,谢少瑜恨自己曾经没有好好用功读书,以至于错失考取功名的机会,恨自己为了攀关系而招惹了德安郡主,为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更恨自己的无能,明明自小就十分羡慕成为谢允祈那样的人,最后却只是嫉妒而未曾发奋追赶。

    概因他相当清楚,要做谢允祈那样的人太难了,必须付出很多汗水,哪有当纨绔子弟来的舒服?

    此刻即使醒悟,似乎也并无大用。

    谢少瑜丧气地发现,自己仍是无法硬气地说一句,以后再不接受谢允祈的接济。

    流放途中挨饿受冻,官差动辄便叫犯人吃鞭子,就算他个人吃得这份苦,又怎忍心眼睁睁看着家人吃苦?

    是以,他们一家子到了地方后,看见和想象中一样艰苦的生存环境,便迫不及待地往京中写信。

    也没有故意长篇大论卖惨,但是是真的惨。

    从南到北,信使送信送得不算快,但也不慢,老夫人收到手之际,已是四月末。

    夏天又到了,院子里蝉鸣鸟叫。

    这些天,老夫人的生活还是过得挺好的,除了没有钱过手,其他也算应有尽有。

    将军府那边,隔三差五便遣人来问候,渐渐地她也就忘了之前那件不愉快的事。

    直到看了南边来的信,字字句句令老夫人心疼悲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儿孙啊,在南边那贫苦之地过得太苦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夫人思来想去,总归是不舍得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