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容易被一事一物牵动情绪,可太后身为大泱最有福气最尊贵的老人,烦心之事甚少,这般不能自已地在人前落泪,已是近十年不曾有过了。

    琴若在一旁看着,被眼前感人的这幕带动情绪,也止不住泪水盈眶,但她不是太后,能随心所欲想哭多久就哭多久,主子情绪低落近身宫人得劝慰安抚。

    她自然没忘了自己的本分,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轻声对太后说,“太后,娘娘衣裳湿了,不若让娘娘换身衣裳再陪您说话吧。”

    她若不说话,太后估计会就这样抱着顾佟宴哭个大半天,现经她一提,太后忙放开顾佟宴,瞅她身上被泼湿了大半,裙裾更是湿得不能穿,关心则乱自责道,“瞧哀家这老糊涂,你一身湿透都没注意。”

    一旁琴若递来锦帕,太后接过一边擦泪,一边急切地吩咐琴若,“快,快些找身晏晏能穿的衣服给她换上,可不能再染了风寒。”

    太后未见着顾佟宴时,只佟儿佟儿地称呼,那时在她心里估计是将其与顾敏宴区分开来的,但现在她唤的是顾敏宴从前的小名,心里约摸将两人混为一谈了。

    永寿宫除了年轻宫女的服装,哪有顾佟宴这个年纪的宫妃服装,最后太后让人拿出她年轻时穿过的,压箱底都压了二三十年的皇后冕服给顾佟宴穿上。

    此举自然于理不合,琴若劝着太后,可太后只担心顾佟宴穿着湿衣裳会惹上风寒,她自个没有亲女,从前宠顾敏宴宠得比爱子郧王更甚,现见到与顾敏宴一样的人儿,只想将过去十年未宠到的缺憾都补到顾佟宴身上,哪还顾得上什么礼数不礼数,“只在永寿宫穿穿,无妨。”

    “你们快去将晏晏的衣服弄干,什么规矩,哀家就是规矩,快去!”

    琴若再无话可劝……

    冒着大雨出来的不止顾佟宴,还有魏木嫣。

    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妃无命不得随意出宫,连皇后都得恪守这条规矩。

    魏木嫣每次出宫都装扮成宫女,脸上涂灰抹黑,伪装一番后倒是看不出她原来的样子。

    采购的宫人出宫一律从西宫侧小门出去,她跟在清漪身后出示自己许可的出宫令牌便可出去,后宫若是换个人打理,那她可就没那么大权力,可以随意支使自己人出宫了,所以就算不能成为皇后,她也得把掌管后宫的权柄牢牢握在手里,才利于自己。

    南巷是京城穷困庶民聚集的区域,临近郊区,这种地方治安极为复杂,京城有大案发生时,除了封城门,第一时间要搜查的地方就是此处。

    魏木嫣要去的那个地方很偏僻,她每次来都会选人少的时辰,本来正午时分街道是最少人的,但因雨大,她才提前出来。

    此时南巷的街道上比平时她来还少人,她与清漪到南巷路口,便见到一高瘦的中年男子在胡同口等。

    这是惯例,身份尊贵的贵妃娘娘自然不会冒着性命危险,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侍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带走动。

    接到魏木嫣后,三人穿街走巷又走了两刻钟,到一处偏僻简陋的院子。

    一进屋子,一身长九尺,魁梧壮实,豹头环眼,满脸胡须不修边幅的汉子恭敬得给魏木嫣行单膝跪礼,此人正是努赤尔。

    清荷与刚刚那个接她们的男子立在门口把守,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平常男子若面对这样一个又高又壮长相凶悍像熊的汉子,都会吓软了腿。

    魏木嫣却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她如常坐到屋里那张四方桌主座上,慢斯条理开口吩咐,“本宫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是时候启动那枚棋子了!”

    努赤尔对这个决定虽不意外,但还是有所顾忌,“娘娘,会不会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