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能让他发现新奇、不一样的一面。那日春日宴见到的崔窈宁,分明是骄纵蛮横的性子,嫁过来后裴宴书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她。崔窈宁确实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强硬性子,却又实在是个娇气的女郎,稍微重了一点,就眼泪汪汪地嫌疼,哭着把他往外推,可若是得了趣,什么都好说,抬着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看他,眼角眉梢里都是对他伺候得好的奖赏。她很纯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那时候,她又像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裴宴书那晚细细端详过她,她睡着时很乖,浓密的眼睫垂下,黛眉朱唇,冰肌玉骨,简直像是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全都堆到了她身上。睡觉时的她,很有世家女娴静的风范。可令裴宴书觉得意外的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样子的她,他想到的却是她鲜活的模样。相较于娴静,他更喜欢她鲜活的模样。喜…欢…意识到自己用了怎样的词汇,他一时间怔住。许是因为两人行了敦伦之礼,又意外地合拍,又或是因为崔窈宁嫁给了他的缘故,裴宴书的心里,不可抑制地对崔窈宁生出了几分好感。这份好感,在敬茶的那刻达到顶峰。她不是寻常贵女,吃了亏会直白地找回来,纵然面对镇国公老夫人,也没有丝毫害怕之意,眼眸明亮,炯炯有神,眉眼间是身后强悍无比的家世带来的骄傲自信,令人移不开眼睛。明明日光透不进来,却好像有金光洒在她身上,这样灼灼热烈比骄阳还要耀眼,几乎让看到她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她的容色所摄。那一刻,裴宴书才听清楚心里的声音。他心里升起的居然不是不悦,而是与荣有焉。接受这门亲事以后,裴宴书就告诉自己,要接纳她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可现在他的感觉,好像不只是接纳她的好坏这么简单了。短短一日,他就已经将自己的心交出了大半。那以后呢?这份脱离掌控之外的感情令裴宴书有些不适。他被自己的心困住,久久无言。一路回院子静坐了许久,他才渐渐想明白。何必非要论个输赢呢?他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那个年纪。她是他的妻子,他被吸引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什么要介意呢。裴宴书想,他得跟她说个清楚。问过侍奉在屋内的婢女,裴宴书才得知桃霜被她派去花园里摘花,杏雨则被她带去了沐室。一路到了沐室,刚准备敲门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毕竟是联姻,怎么可能有真情实感。她说,我和他只是权衡利弊下的结局。她说,当不得真。少女有一把好嗓子,这一会儿漫不经心的语气,也甜丝丝的,带着几分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可越是天真烂漫,便愈发显出话里的无情,那样冰冷冷的语气,很难想象是她说出的话。简直像是当头棒喝,裴宴书浑身血液都冷了,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走的时候似乎还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啪嗒”一声响。可他那时全部的心情都没了,也没有注意。直到去了书房,进了书房的沐室,凉水浇下来,裴宴书心里那颗浮躁的心才逐渐冷静下来。摒弃感情来说,她说得没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