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了当前的情势后,恢复了些气力的程家骥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日军一在宜昌站稳了脚跟,那豫中……可就危险了!”

    显然早已意识到这一点的钱绅淡然答道:“咎由自取!”

    “单是他一个人,自是百死……不足惜!”程家骥的言下之意自是痛惜豫中的将士百姓。

    “钧座,这回你可是伤了元气的,还是先好好休息!其它的事以后再做计议。”想想心下也是黯然的钱绅轻声劝道。

    程家骥虽没有答话,可那眼睛却是一直眨都不眨的死盯着钱绅。心知他还牵挂着什么的钱绅,在拗程家骥不过之余,又怕他这样下去更是伤神,只好一面让薜书文做好急救的准备,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一叠纸递给了马三宝,让他一张张的翻开给程家骥看。

    看完这叠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四十八集团军在武昌保卫战期间(含钱绅所率南下作战部队)各师的损失情况和阵亡的营级以上军官名册,在程家骥心情中占主导的地位的无疑还是苦涩、郁闷,只不过这其中也夹杂了少许的自豪与欣慰。

    这一战下来,抛开装备不说,单是人员上的折损,就差点让程家骥再吐一次血。时下第四十八集团军连带出来的万余重伤员在内也只剩下了七万多人。这就是说自从恩施出师以来,程家骥所部光是阵亡者就两万以上。若是算上为数众多的轻伤员,伤亡率已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毫不夸张的说,以当时的中国军队训练状况而言,第四十八团军在遭到如此重大的伤亡后,没有就地溃散,已是难能可贵了。更不用说至今这支军队还能保有相当严整的军容了!这不能不让程家骥深以为荣!让他稍觉欣慰的是,或许是因为蛇山那一场恶战主要是在夜战中进行,双方都很难象白天作战时那样,把对方的军官列为重点猎杀目标的缘故,新一百师的营以上军官中的战死者,远比他预想中的要少,许多他原以为今生无缘再见的老兄弟,都侥天之幸的活了下来!

    接下来,已暂无心事的程家骥便在担架的沉沉的睡着了。

    一周后,四十八集团军与新十八军、第十军(第四军奉命坚守蒲圻)一道退到岳阳地区,并随之进入了漫长的休整期。

    其时,随着中日两军主力的各自回防,会战已告终结。

    在历时两个月,交战双方动员了近百万大军(包括豫中、豫南的一战区部队。)的鄂西会战,中日两军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各自宣称自己是会战的胜利者。虽说是各说各有理,可要是单从双方公布地伤亡数据在来分析。日本人地底气却明显不足。这个底气不足。主要是指日本人发表战报实在太假,假都没有了边,假得反而暴露了其的虚弱本质。这么一场规模宏大。又有来有往的大会战地打下来,日军宣称其击毙中国军队十几万,击伤、俘虏几十万,可日本人自己却只阵亡一千零九十三人,受伤三千多人,这可能嘛?难道日军官兵都是美国漫画里的超人不成!恐怕除那些远在几千里这外的日本国民外,连参与的这次会战的日军将兵都不会有一个人相信这个公报。可话说回来。这些数据本来也就是用来哄哄日本国内的老百姓的!而重庆方面在这方面虽难免渗有不少水分。但其可信度还是比前者强得多地。在纷纷扰扰了许多年之后,最后世界战史学家们终于就这次中日两国在会战中人员伤亡给出了一个国际公认地数据。日军在七至八万间。中国军队在十三至十五万之间。至于具体的数字。就只能淹没在历史地长河之中了。

    再从战略意义上来看,中国军队却无疑是占了不少便宜地。首先以石牌为中心地西陵峡防线保住了,重庆转危为安。其次,中国军队不仅收回了日军主动放弃了湘北重镇岳阳,还在鄂南楔进了蒲圻这颗随时可威胁的钉子,可以说中方在湘鄂边地态势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日军想要问鼎长沙、衡阳也变得愈发的困难了。当然,宜昌的失守把中国军队所取得这些成果抵消了不少,可宜都的失而复得,却使得中方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对宜昌的日军予以牵制。而反观日军劳师动众,死伤累累之下,又丢了大片大片的地盘,其收获却只有宜昌这么一座孤城、这一比较下来,会战的真正胜者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另有一个现象却是颇值得玩味的,四月下旬,在重庆召开的会战庆功大会开得可是怨气盈天。不管是属于陈部长系统、还是何部长那一系,与会绝大多数将领都异口同声的喊着,要好好追究一下,那位主持豫中防务的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的指挥失当,有亏职守之罪(早已看破那位副司令长官所用的假痴不颠之计的他们,若不是苦于拿不到其故意纵敌的切实证据,所点出的就不会只是这个不痛不痒的罪名了。)。

    面对,这么一大群嫡系将领的呼声,连素来偏袒这员爱将的最高当局也很是为难。最后,还是日军进犯豫中的军报,让那位第一战区的副司令长官,暂时逃过了一劫。接下来,程家骥与钱绅所担心的事情,便按布就班的发生了。

    虽然程家骥出于为大局着想,在到达岳阳之前,就不计前嫌的专电向军委会建言,日军在鄂西会战后,极可能会马不停蹄的调动兵力从南北两面,对豫中发起攻击,已达到打通豫鄂两省间的直接联系,进而扩张其战略回旋空间的目的。尽管最高当局对程家骥的建议深以为然,专程派了侍从室的一处处长前往督导一战区做好会战准备。而第一战区也紧急了兵力部署。

    却奈何,日军得了宜昌具有在鄂西堵住中国军队的力量后,就能把襄樊的日军主力空出来北上,这也就意味着,豫中的中国军队在战略上的颓势已成。

    客观的说,在开封、新乡等地南下的日军第二十七、一一零、六十二及从襄樊的日军三十七师团、第七混成旅团的日军南北夹击下,驻守豫中的几个集团军的中国军队是做了英勇的抵抗的,并以血肉为凭一度在洛阳以南的几处要隘,险乎乎的杠住了日军攻势。可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在这最最关键的时刻,被军委会直接指定为会战前敌总指挥的那位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居然不见了!在那几天里,火线上的几位集团军总司令喊破了嗓子,都叫不出这位前敌总指挥的电台呼号来。

    那么这位战区副司令长官在哪了?这个故事说来能让人在啼笑皆非的同时,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原来,这位运气太差的战区副司令长官在开了辆吉普车,带着无线电设备和几个随从,沿洛叶公路奔洛阳去指挥会战全局时,竟在后方的伊川县城附近被当地的武装农民给缴了械,连车子和无线电也被抢了去。以致于这位堂堂的中将只好带着随从步行,走了四天后才得以走到洛阳,去跟第一战区的司令长官哭诉这番离奇遭遇。最后还是请在伊县很有威望的一位退役副师长出面,方才从那股武装农民手中里赎回了无线电台和密码本。

    战事瞬息万变,一方的前线总指挥竟然缺席了整整四天,其危害之大可想而知。更不说在这期间,一直在邙山中蜇伏着的日军第三战车师团悍然出动了。

    陡间向洛阳压过来的近两百辆战车,使得战局向日方飞速的倾斜了过去。激战至五月九日,继先前已陷落的郑州、新郑、尉氏、汜水、密县、许昌之后、八方风雨会中州的中州洛阳丢了!

    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洛阳到手后,日军遂得以一路高歌猛进,一时间大有尽占河南之势。而尽失屏障的第一战区所部则一退再退、一败再败,几至溃不成

    此后,第五、第十战区虽在军委会的严令下派出大军配合第一战区拼死反击,也的确收复了一部分失地,但大势已去,终未能挽回大局。

    鉴于日军食髓知味,竟妄想染指关中,最高当局在情急之下不仅从各处抽调大量兵力给新败的第一战区,还将他最为信任的陈部长调任第一战区的司令长官。至于那原任的战区司令长官自然是就免职。在友邻战区的全力支援下,已加强到兵力数量为全国战区之冠的第一战区,终于在潼关、朱阳关、西陕口、荆紫关一线顶住了试图入陕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