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还是来的很快,六点时分学校已经灯火通明。

    暗紫色的天空下,路灯一盏接着一盏照亮宽敞的街道,时经饭点,南中和南附中的学生一批一批的涌出校门,三大校门人潮拥挤,家长与学生混杂,嘈杂的人声比万千灯火更有穿透力,叫这寂静寒冷的傍晚多了些生气。

    只是这人潮来去如风,没一会儿街道上只剩下熙熙攘攘的行人。

    此时,陈瑜清和曹端麻木的端坐在东门附近的馄饨店里,四只眼睛失去了光彩,任由大碗中升起的层层水汽遮挡住他们的视线。

    只是他们两个的样子实在是可怜,用余珧的话来说,他们就像是两只刚做完绝育的巴哥,拉拢着耳朵褶着脸皮,感觉狗生已经没有梦想了。

    那种绝望的乌压压的氛围,惹得隔壁桌的小姑娘不自觉的挪开了凳子,试图离他们远一点,莫要沾了这股丧气以免考试遭殃。

    中年老板娘观察他俩好一会儿了。这两同学从一进门开始就怂着背,脚步虚浮,眼神无光,瞧着怪可怜。

    老板娘想到自己已经上了大学的儿子,摇着头叹了口气,夹了一碟酱五花给他们桌送了过去,和蔼道:“没事的孩子,考试没考好下次继续努力啊,机会多着呢,没必要垂头丧气啊。想当年我儿子上高中的时候,也那么低沉过呢……哎,吃吧,这酱五花就当大娘送你了,吃了就开心点啊,不够再问大娘要啊。”

    余珧估计那俩还得再缓一会儿,便代替他们接受了:“谢谢大娘。”

    老板娘应下,离开时担忧的目光还停留在这对表兄弟身上。

    段颖咽下一口馄饨,撩开从耳朵上滑落到脸颊的头发,贴心的给曹端夹了一块酱五花:“吃吧,再不吃凉了。”

    曹端看着那块肥亮的酱五花,感觉狗生再也不会再快乐了,他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臂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坚定地道:“为了好兄弟,拼了!”然后一口塞下那块酱五花,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余珧见陈瑜清仍然没有动作,干脆学着段颖,贴心的夹了块酱五花给他:“吃吧,已经凉了。”

    陈瑜清抖了抖肩膀,气愤的一脚踢上对面表哥的小腿,恶狠狠的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是余哥啊!”

    曹端嘴里的肉还没嚼完,被他这么一踢冷不丁一口嚼到嘴巴,疼的直抽气:“告诉你有用吗,晚了!”

    段颖倒了杯水给他:“平平慢慢吃。”

    曹端立马忘了疼,笑着给她夹了块酱五花:“嗯嗯,你也吃。”

    陈瑜清见表哥谈了恋爱连他的气也不生了,失落感、委屈感连带着对可能大概也许会睡大街的无助与恐惧像没来由的龙卷风在心底呼啸,腮帮子渐渐发苦生疼,太阳穴的皮肉绷紧,眼眶里不知不觉已溢满了眼泪。

    说到底,他只有十五岁。

    十五岁,别人的十五岁在干嘛呢?

    普通人家的孩子忙着念书、忙着在学校和补习班时间来回跑;忙着一边接受家长“不好好读书就考不上好的大学,考不上好的大学就没有好的饭碗”的洗脑,一边应付学校里大大小小源源不断的联系和考试;忙着一边叫苦叫累,一边拼了命的念书。

    而他呢?

    十五岁幡然醒悟父母为人,十五岁毅然决然离家出走,十五岁开始考虑如何才能不流落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