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正在兴头上,带着小丫头也随着人群往终点去,一路只听鼓声、乐声、水声、人声,耳边无静时。行至窄桥前,观者聚集得愈发多,明月尚不知发生何事,就听扑通数声,原是推搡间有人落水,一时叫喊声、求救声不绝于耳。小丫头眼睛尖,生怕有人伤了明月,一面伸手环住她,一面劝道:“明娘子,这里人多,只怕要生是非,我们先回吧,说不得我家娘子也回来了。”正说着背后突来大力,推得她直往前扑去,恰好撞着明月。

    “明娘子小心……”

    “小心。”明月趔趄间面前一道人影斜侧着为她挡住,余下半边青罗衣袖由明月抓着,耳边又传来声响,“你还好么?”

    “是你。”明月抬眼一瞧,惊中带喜。

    陈致宁眼略过袖摆,道:“这里人多脚杂,不便久留。”

    明月这才发觉手中青罗紧握,连忙放开手,随他而行。离了桥边,路宽敞许多。明月记得那日众人唤他静之,便问道:“方才多谢你,尚不知郎君姓名。”

    陈致宁道:“在下陈致宁,字静之。”又怕明月糊涂,添上一句,“舍妹陈妙言。”

    明月恍然大悟,知悉他的来历,竟是度支尚书家的公子,于是贺道:“令妹榜上有名,未及恭贺,还请莫怪。”

    陈致宁侧脸笑道:“你们同年又同榜,当是志趣相投。她在前方设帐,我正要去寻她,可愿同去?”

    明月摇头道:“我与子玉同来,怕她等着急了。”陈致宁并不强求,又问了她的去处,道是可同行一阵,送她归去。

    途中陈致宁与她介绍云阳风俗景致,赢得笑声铃铃,蔷薇花颤。末了提及吏部试,婉转劝道:“苏舒筠性子急切,日后若见了,还是不要与她争锋。”

    明月道:“她说的实在没道理……”瞥见陈致宁一脸不赞成,话到尽处声音就低了下去,心中竟也觉不悦,赌气道,“我以后见着她不说话。”说罢又惊觉没道理,哪怕是杨玘相劝,她也不曾这般赌气。她心中暗思,肠回百转,脸上竟微微泛热。

    陈致宁不曾察觉她的异样,微微一叹:“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她祖父为吏部尚书,掌管官员任职、迁调考绩,你日后涉入朝政,此时树敌全无好处。便是今次吏部试,想要从中作梗也易如反掌。”

    明月非是不明理之人,又因心思未明增添羞意,两颊更是讪讪。陈致宁点到即止,见状也不再多说。

    将至时,迎面正遇上两人。来人见了陈致宁,乖巧喊了声“兄长”。另一人却是陆霜龄,见二人同行略微惊讶,眼睛一扫而过闪过几分探究。

    “大兄,方才与阿筠她们斗草,今年又是我赢。”说罢将手中卷纸递与陈致宁,眉眼灵动,满脸欢喜,“我将对子全记了下来,大兄且先看看。”

    陈致宁只有这一个同母妹妹,两人相差几岁,平日亦是十分宠爱,闻言随即展开。明月在旁恰看见其中文字,原是文斗,不拘本名别名,有几处的确新雅可爱。不过陈妙言秉性柔和,字迹却可谓龙漂凤泊,与人极为不同。

    陈致宁看了大半笑道:“这其中只怕又求人帮你。”

    心知他指的谁,陈妙言握着陆霜龄的手亦是笑道:“陆家姊姊乐意得很,何需我求。”

    陈致宁侧身道:“有劳照应舍妹。”

    陆霜龄含笑应道:“我与阿言交好,郎君不必客气。”又与明月道,“明娘子可是在寻杨子玉?方才我们也遇见,她往那边去了。”说着指了一处,正是明月先前所在。

    明月谢过,开言告辞,行至十数步,又忍不住回头相望。恰当时陈致宁亦回首,两人遥遥相对,清风绿水,当是佳期。

    等到了设帐处,果然杨玘已回,正怡然自得与王瑶卿说笑,见她来就道:“今日三娘宴客,我们去讨杯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