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至此,郑毅想起那日陛下与桓儇之间的对话。他记得那日桓儇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陛下的问题。

    之后又派人在宫中调查此事。那个在帝王面前胡言乱语的婢子,不久前被人在废宫的墙根下发现。已经腐烂多时的尸骨,以扭曲的姿态躺在泥土中。

    “陛下息怒,想来宗正寺和御史台已经赶过去了。”郑毅斟酌着开口。

    “不行,朕得过去看看。”

    言罢,桓淇栩撂笔。利落地起身,欲往外走去。

    “陛下,摄政王求见。”

    听得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桓淇栩面露喜色,正在他踌躇时。裴重熙已经从殿外进来,在离他几步外的地方止步。

    “臣裴重熙叩见陛下。”

    拢袖作揖,未有跪拜的动作。这是先帝给他和桓儇的特权。可不跪君王。

    虽然有此特权,但是裴重熙的礼数还是极为周全。

    “裴中书不必多礼。”桓淇栩面带笑意,对着郑毅道:“郑监你快让人准备新茶。朕好久没看见裴中书。”

    “喏。”

    郑毅垂首叠步离去。

    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转头看了眼坐在下首的裴重熙,眼中疑惑渐重。似乎自从大殿下回来后,此人收敛许多。

    桓淇栩面露不忿,双手握紧成拳搁在桌案上,“裴中书,你来的时候可有看见太极殿门口那些人?”

    “自然。”扫了眼泛着浮沫的茶汤,裴重熙沉眸道:“陛下是在为他们烦恼?可是陛下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么?”

    闻问桓淇栩一怔,乌黑眼瞳里染上疑色。

    示意内侍去准备纸笔,裴重熙持着狼毫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段话。又交由内侍,转交给桓淇栩。

    “裴中书这是何意?朕不明白……”

    “他们不是不懂律法为何物,也并非藐视皇权。而是知道如何更好地去利用。冯家对忠武皇帝有救命之恩,功劳过甚。如今就算有错也得宽恕。”裴重熙语气淡淡。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可是这话落在桓淇栩耳中,他忍不住扬眉轻哼。唇齿嗫喏中,压下了自己腾烧起来的怒火。神色谦虚地望着裴重熙。

    勉力平息怒火的桓淇栩,正色道:“纵然有功劳,但是也不能以此为借。朕既然受万民供养,就当爱护百姓。他们仗着功绩藐视朕,朕可以不理会,可他们不能仗势欺压百姓。”

    其心昭昭灼目,还未被这冰冷的御座所吞没。只是不知道这样一颗炽热的心,又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