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忙跪奏,“……回主子,西边儿传来信儿,说——明安死了。”

    廿廿张了张嘴,心下也是颇有些百转千回的。

    这个明安,这些年来辗转纠葛了这么多回,发配到伊犁去,却竟然没能回来……虽说是罪有应得,可终究是一家人,还曾经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当家之人。廿廿垂首,点点头,“记着备一份儿奠仪,四喜亲自去就是。”

    四喜忙答,“嗻,奴才记着了。”

    四喜说完了这话却没走,还跪在那儿,仿佛依旧有话要说。

    廿廿抬眼,“怎么,另外还有事?”

    四喜也叹了口气,“回主子,当初明安被发配伊犁去,皇上为了记他父祖阿里衮公爷、丰升额公爷的功勋,便赏给他在京的儿子和色本主事的职衔。”

    廿廿点头,“我知道这事儿。”

    四喜缓缓道,“……伊犁的信儿刚到京,不想他家里也送了另一宗信儿——和色本竟也病故了。”

    “哦?”廿廿也不由得坐直,心下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儿,“怎么会这么巧。”

    晚上皇上回来,廿廿还是忍不住在皇上面前红了眼圈儿去。

    皇帝都明白,拍拍廿廿的手,“明安本也不是丰升额的血脉,不过是个承继之子,故此爷就算要念及阿里衮和丰升额的功勋,却也不必对他有过多的顾惜去。

    皇帝握住廿廿的手,“只不过……爷终究念着,当年不管怎么说,还是他力排众议,将给送进宫来。不管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可爷也还是承他这个情,要不然爷当年又如何能遇见去?”

    廿廿还红着眼圈儿,便红了脸,垂下头去。

    “皇上……”

    皇帝拍拍廿廿的手,“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的母家之人。爷便是为了推恩的母家,也会给他家中孀妇、子嗣留条赡养之路的。”

    廿廿谢恩,依偎进皇上怀中来。

    说不清为什么,她这会子一直停不下来想要掉眼泪的感觉——或许不是为了明安父子,却终是为了曾经煊赫到满朝世家无人能比的十六房吧?

    从明安革爵,廿廿就隐隐有感觉,十六房便要从此衰落下去了。只是没想到,明安父子都这么快就身故了,那十六房的命运仿佛便也当真落到了实处去。

    虽说廿廿曾经看着十六房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不顺眼,可那终究曾经是她母家合族的荣耀。如今一旦荣光散去,雕梁画栋终究要积下尘埃,她的心便也是悲凉的。

    皇帝心下疼惜廿廿,便赶紧裹住了嘴儿,这一晚耐心地抚慰、想要熨平廿廿身上、心上的悲凉去。

    次日一早皇上起身去了,廿廿还躺在衾帐里,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道舒舒那边儿得了信儿,心下又该是个什么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