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里,正月里的寒风萧瑟料峭。

    廿廿站在月台上,回望周遭。

    “……主子娘娘,您说这树要几月才能绿起来?”

    高高在上的皇后,怕也是等不到树再绿的时候儿了。

    听闻廿廿来,舒舒便也赶忙赶来了。只是贵妃额娘站在月台上,她自不敢上阶,便也在阶下甬路旁站立陪着。

    殿内原本一片死寂,在听见贵妃来请安时,都没有什么动静。一直到此时,廿廿问出这样一句话来,那殿内才传出一阵猛烈的咳嗽来。

    廿廿听得出来,那是伤咳。

    就凭这咳嗽,廿廿也知道,皇后这是伤了肺了。

    北地寒冷,兼之冬季封闭烧炭取暖,故此北方的人们最怕的就是得这样的病。尤其是老弱病残之人,一旦肺也这样伤了,一来每到冬日便是喘不上气来的痛苦,二来这病也是医不好的。

    皇后能熬过大半个冬天,一直熬到了这正月底,已然不易。

    “敢问贵妃主子……您这是何意?”窗内,终于传来话语声,却不是皇后自己的,而是含月的。

    廿廿静静地眯了眯眼,“是主子娘娘要这么问本宫的么?若不是,一个奴才胆敢如此以下犯上,自己跪下掌嘴!”

    含月悲愤的声音从窗内传出来,“自然是皇后主子要奴才问贵妃的!贵妃主子方才那般的话,难道不是以下犯上?”

    廿廿轻轻勾了勾唇角,伸手捻着衣襟纽子上挂着的荷包、垂下的穗子。

    太上皇过年赏的荷包,为了以示谢恩,这样的荷包都是要戴在身上的——自然不能挂在腰上,得挂在衣襟纽子上,高高儿的。

    “主子娘娘必定是听了妾身方才说这树,着急了。无妨,妾身早已替主子娘娘预备好了——内务府花房里,按妾身的吩咐,烧着旺旺的炭火,便是还不到节气,可是却也已然催着早春的花儿都开了。”

    “妾身这就吩咐他们都送过来,就摆进主子娘娘的寝殿内,叫那春天啊先一步来给主子娘娘请安。”

    殿内又是一阵猛烈的伤咳声,显是皇后急着要说什么,却冲口而出之际,就化作了咳嗽。

    廿廿轻轻闭了闭眼。

    够了,不必再说了。

    廿廿只退后三步,在月台上执妃嫔之礼,郑重地给皇后行一回大礼。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们两人这一生的孽缘,到此,终了。

    行完了礼,廿廿幽幽道,“主子娘娘请放心,妾身会代主子娘娘在太上皇跟前尽孝、在皇上身畔辅佐、尽心尽力抚养二阿哥和四公主去。”